《三俠五義》,作者清代貴族弟子石玉昆,是中國古典文學(xué)長篇俠義小說,堪稱中國武俠小說的開山鼻祖,是中國第一部具有真正意義的武俠小說,對中國近代評書曲藝、武俠小說乃至文學(xué)藝術(shù)的內(nèi)容都產(chǎn)生了深遠(yuǎn)的影響。今天知秀網(wǎng)小編就給大家?guī)硐嚓P(guān)詳細(xì)介紹。
第一百回 探形蹤王府遣刺客 趕道路酒樓問書童
且說小俠艾虎自從離了臥虎溝,要奔襄陽。他因在莊三日未曾飲酒,頭天就飲了個過量之酒,走了半天就住了。次日也是如此。到了第三日,猛然省悟道:“不好!若要如此,豈不又象上臥虎溝一樣么?倘然再要誤事,那就不成事了。從今后酒要檢點才好。”自己勸了自己一番。因心里惦著走路,偏偏的起得早了,不辨路徑,只顧往前進(jìn)發(fā)。及至天亮,遇見行人問時,誰知把路走錯了。理應(yīng)往東,卻岔到東北,有五六十里之遙。幸喜此人老成,的的確確告訴他,由何處到何鎮(zhèn),再由何鎮(zhèn)到何堡,過了何堡幾里方是襄陽大路。艾虎聽了,躬身道謝,執(zhí)手告別,自己暗道:“這是怎么說!起了個五更,趕了個晚集。這半夜的工夫白走了。仔細(xì)想來,全是前兩日貪酒之過。若不是那兩天醉了,何至有今日之忙,何至有如此之錯呢?可見酒之誤事不小。”自己悔恨無及。
那知他就在此一錯上,便把北俠等讓過去了,所以直到襄陽全未遇見。這日好容易到了襄陽,各處店寓詢問,俱各不知。他那知道北俠等三人再不住旅店,惟恐怕招人的疑忌,全是在野寺古廟存身。小俠尋找多時,心內(nèi)煩躁,只得找個店寓住了。
次日便在各處訪查,酒也不敢多吃了。到處聽人傳說,新升來一位巡按大人姓顏,是包丞相的門生,為人精明,辦事梗直。倘若來時,大家可要把冤枉申訴申訴。又有悄悄低言講論的,他卻聽不真切。他便暗暗生智,坐在那里,仿佛瞌睡,前仰后合,卻是閉目合睛,側(cè)耳細(xì)聽,漸漸的聽在耳內(nèi)。原來是講究如何是立盟書,如何是蓋沖霄樓,如何設(shè)銅網(wǎng)陣。一連探訪了三日,到處講究的全是這些,心內(nèi)早得了些主意。
因知銅網(wǎng)陣的利害,不敢擅入,他卻每日在襄陽王府左右暗暗窺覷,或在對過酒樓瞭望。這日正在酒樓之上飲酒,卻眼巴巴的瞧著對過,見府內(nèi)往來行人出入,也不介意。忽然來了二人,乘著馬,到了府前下馬,將馬拴在樁上,進(jìn)府去了。有頓飯的工夫,二人出來,各解偏韁,一人扳鞍上馬,一人剛才認(rèn)鐙只見跑出一人一招手,那人趕到跟前,附耳說了幾句,形色甚是倉皇。小俠見了,心中有些疑惑,連忙會鈔下樓,暗暗跟定二人,來到雙岔路口,只聽一人道:“咱們定準(zhǔn)在長沙府關(guān)外十里堡鎮(zhèn)上會齊。請了?!备髯约由弦槐?,往東西而去。他二人只顧在馬上交談,執(zhí)手告別,早被艾虎一眼看出,暗道:“敢則是他兩個呀!”
你道此二人是誰?原來俱是招賢館的舊相知。一個是陡起邪念的賽方朔方貂。自從在夾溝被北俠削了他的刀,他便脫逃,也不敢回招賢館,他卻直奔襄陽投在奸王府內(nèi)。那一個是機(jī)謀百出的小諸葛沈仲元。只因捉拿馬強(qiáng)時,他卻裝病不肯出頭。后來見他等生心搶劫,不由的暗笑,這些沒天良之人,什么事都干的出來。又聽見大家計議投奔襄陽,自己轉(zhuǎn)想:“趙爵久懷異心,將來國法必不赦宥。就是這些烏合之眾也不能成其大事。我何不將計就計,也上襄陽投在奸王那里,看個動靜。倘有事關(guān)重大的,我在其中調(diào)停:一來與朝廷出力報效,二來為百姓剪惡除奸,豈不大妙。”
但凡俠客義士行止不同。若是沈仲元尤難,自己先擔(dān)個從奸助惡之名,而且在奸王面前還要隨聲附和,逢迎獻(xiàn)媚,屈己從人,何以見他的俠義呢?殊不知他仗著自己聰明,智略過人。他把事體看透,猶如掌上觀文,仿佛逢場作戲。從游戲中生出俠義來,這才是真正俠義。即如南俠北俠雙俠,甚至小俠,處處濟(jì)困扶危,誰不知是行俠尚義呢,這是明露的俠義,卻倒容易。若沈仲元決非他等可比。他卻在暗中調(diào)停,毫無露一點聲色,隨機(jī)應(yīng)變,譎作多端。到了歸結(jié),恰在俠義之中,豈不是個極難的事呢!他的這一番慧心靈機(jī),真不愧小諸葛三字。
他這一次隨了方貂同來,卻有一件重大之事。只因藍(lán)驍被人擒拿之后,將輜重分散唆羅。其中就有無賴之徒,惡心不改,急急趕赴襄陽,稟報奸王。奸王聽了,暗暗想道:“事尚未舉,先折了一只臂膀,這便如何是好?”便來到集賢堂與大眾商議,道:“孤家原寫信一封與藍(lán)驍,叫他將金輝邀截上山,說他歸附。如不依從,即行殺害,免得來到襄陽,又要費手。不想藍(lán)驍被北俠擒獲。事到如今,列位可有什么主意?”其中卻有明公,說道:“縱然害了金輝,也不濟(jì)事?,F(xiàn)今圣上欽派顏查散巡按襄陽,而且長沙又改調(diào)了邵邦杰。這些人都有虎視眈眈之意。若欲加害,索性全然害了,方為穩(wěn)便。如今卻有一計害三賢的妙策?!奔橥趼犃藵M心歡喜,問道:“何謂一計害三賢?請道其詳?!边@明公道:“金輝必由長沙經(jīng)過。長沙關(guān)外十里堡,是個迎接官員的去處。只要派個有本領(lǐng)的去到那里,夤夜之間,將金輝刺死。倘若成功,邵邦杰的太守也就作不牢了。金輝原是在他那里住宿,既被人刺死了,焉有本地太守?zé)o罪之理?咱們把行刺之人深藏府內(nèi),卻辦一套文書,迎著顏巡按呈遞。他做襄陽巡按,襄陽太守被人刺死,他如何不管呢?既要管,又無處緝拿行刺之人。事要因循起來,圣上必要見怪,說他辦理不善。那時慢說他是包公的門生,就是包公也就難以回護(hù)了。”奸王聽畢,哈哈大笑,道:“妙極,妙極!就派方貂前往?!?/p>
旁邊早驚動了一個大明公沈仲元,見這明公說的得意洋洋,全不管行得行不得,不由的心中暗笑。惟恐萬一事成,豈不害一忠良?莫若我也走走,因此上前說道:‘啟上千歲:此事重大,方貂一人惟恐不能成功,待微臣幫他同去如何?”奸三更加歡喜。方貂道:“為日有限,必須乘馬,方不誤事?!奔橥醯溃骸澳愕热サ焦录矣鶐?,自己揀選馬匹去?!倍祟I(lǐng)命,就到御廄選了好馬,備辦停當(dāng),又到府內(nèi),見奸王稟辭。奸三囑咐了許多言語,二人告別出來。剛要上馬,奸王又派親隨之人出來,吩咐道:“此去成功不成功,務(wù)要早早回來?!倍舜饝?yīng),騎上馬,各要到下處收拾行李,所以來到雙岔口,言明會齊的所在。這才分東西,各回下處去了。
所以艾虎聽了個明白,看了個真切,急急回到店中,算還了房錢,直奔長沙關(guān)外十里堡而來。一路上酒也不喝,恨不得一步邁到長沙,心內(nèi)想著?!八麄兪球T馬,我是步行,如何趕的過馬去呢?”又轉(zhuǎn)想道:“他二人分東西而走,必然要帶行李,再無有不圖安逸的。圖安逸的必是夜宿曉行。我不管他,我給他個晝夜兼行,難道還趕不上他么?”真是“有志者事竟成”,卻是艾虎預(yù)先到了。歇息了一夜,次日必要訪查那二人的下落。出了旅店,在街市閑游,果然見個鎮(zhèn)店之所,熱鬧非常。自己散步,見路東有接官廳,懸花結(jié)彩。仔細(xì)打聽,原來是本處太守邵老爺與襄陽太守金老爺是至相好,皆因太守上襄陽赴任,從此經(jīng)過,故此邵老爺預(yù)備的這樣整齊。艾虎打聽這金老爺幾時方能到此,敢則是后日才到公館。艾虎聽在心里,猛然省悟道:“是了。大約那兩個人必要在公館鬧什么玄虛,后日我倒要早早的隱候他。”
正在揣度之間,忽聽耳畔有人叫道:“二爺那里去?”艾虎回頭一看,瞧著認(rèn)得,一時想不起來,連忙問道:“你是何人?”那人道:“怎么二爺連小人也認(rèn)不得了呢?小人就是錦箋。二爺與我家爺結(jié)拜,二爺還賞了小人兩錠銀于?!卑⒌溃骸安诲e,不錯。是我一時忘記了。你今到此何事?”錦箋道:“哎!說起來話長。二爺無事,請二爺?shù)骄茦牵∪嗽俾?xì)稟。”艾虎即同錦箋上了路西的酒樓,揀個僻靜的桌兒坐了。錦箋還不肯坐。艾虎道:“酒樓之上何須論禮,你只管坐了,才好講話?!卞\箋告坐,便在橫頭兒坐了。茶博士過來,要了酒菜。艾虎便問施公于。錦箋道:“好。現(xiàn)在邵老爺太守衙門居住?!卑⒌溃骸澳阒髌筒皇巧暇畔蓸蚪鹄蠣斈抢铮瑸楹斡值竭@里呢?”錦箋道:“正因如此,所以話長?!北銓⑼侗季畔蓸蚴寄┰?,以及后來如何病在攸縣,說了一遍?!叭舨惶澏斮p了兩個錁子,我家相公如何養(yǎng)病呢?”艾虎說:“些須小事,何必提他。你
且說,后來怎么樣?”
錦箋初見面何以就提賞了小人兩錠銀子?只因艾虎給的銀兩恰恰與錦箋救了急,所以他深深感激,時刻在念。俗語說的好:“寧給饑人一口,不送富人一斗?!笔窃俨诲e的。
錦箋又說起遇了官司,如何要尋自盡。“卻好遇見一位蔣爺,賞了兩錠銀子,方能奔到長沙?!卑⒙牭酱?,便問道:“姓蔣的是什么模樣?”錦箋說了形狀。艾虎不勝大喜,暗道:“蔣叔父也有了下落了?!卞\箋又說起,邵老爺要與我家爺完婚,派了雄送信給金公,誰知小姐卻是假的,婚事只好作罷。要追回了雄,已經(jīng)無及。昨日了雄回來,金老爺那里寫了一封信來,說他小姐因病上唐縣就醫(yī),乘舟玩月,誤墮水中。那個小姐是假冒的。艾虎聽了詫異,道:“那個呢?這是怎么一回事呢?”錦箋將以前自己同佳蕙做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接著道:“邵老爺見信,將我家爺叫了過去,將信給他看了,額外還有一包東西。我家爺便喚佳蕙來,將這東西給他看了。佳蕙才哭了個哽氣倒噎?!卑⒌溃骸耙娏耸裁礀|西,就這等哭?”錦箋道:“就是芙蓉帕金魚和玉鋇。我家爺因尼帕上有字,便問是誰人寫的。佳蕙方才道,這前面是他寫的。”艾虎問道:“佳蕙如何冒稱小姐呢?”錦箋又將對換衣服說了。艾虎說:“這就是了。后來怎么樣呢?”錦箋道:“這佳蕙說:‘前面字是妾寫的,這后邊字不是老爺寫的么?’一句話倒把我家爺提醒了。仔細(xì)一看,認(rèn)出是小人筆跡。立刻將小人叫進(jìn)去,三曹對案,這才都說了,全是佳蕙與小人彼此對偷的,我家爺與金小姐一概不知。我家爺將我責(zé)備一番,便回明了邵老爺。邵老爺?shù)箻妨耍f小人與佳蕙兩小無猜,全是一片為主之心,倒是有良心的。只可惜小姐薄命傾生。誰知佳蕙自那日起痛念小姐,飲食俱廢。我家爺也是傷感。因此叫小人備辦祭禮,趁著明日邵老爺迎接金老爺去,他二人要對著江邊遙祭。”艾虎聽了,不勝悼嘆。他那知道綠鴨灘給張公賀得義女之喜,那就是牡丹呢。
錦箋說畢,又問小俠意欲何往。艾虎不肯明言,托言往臥虎溝去,又轉(zhuǎn)口道:“俺既知你主仆在此,俺倒要見見。你先去備辦祭禮,我在此等你,一路同往?!卞\箋下樓,去不多時回來。艾虎會了錢鈔上樓,竟奔衙署。相離不遠(yuǎn),錦箋先跑去了,報知施生。施生歡喜非常,連忙來至衙外,將艾虎讓至東跨所之書房內(nèi)。彼此歡敘,自不必說。
到了次日,打聽邵老爺走后,施生見了艾虎,告過罪,暫且失陪。艾虎已知為遙祭之事,也不細(xì)問。施生同定佳蕙錦箋,坐轎的坐轎,騎馬的騎馬,來到江邊,設(shè)擺祭禮,這一番痛哭,不想?yún)s又生出巧事來了。
欲知端底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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