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吳起,大家都會想到什么呢?下面知秀網(wǎng)小編為各位介紹一下此人的歷史事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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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戰(zhàn)國時的其他豪杰不同,吳起一出場,就是一副殘忍薄行的形象。《通鑒》上記載他“殺妻求將”:
吳起者,衛(wèi)人,仕于魯。齊人伐魯,魯人欲以為將,起取齊女為妻,魯人疑之,起殺妻以求將,大破齊師?!?/p>
《通鑒》因襲的其實是《史記·孫吳列傳》的說法。但一來據(jù)近人考證,吳起從魯國去魏國的這段時間,齊、魯進行的兩場戰(zhàn)爭都是齊國獲勝;二來魯國的兵權(quán)長期掌握在孟孫、季孫、叔孫三家手中,沒多少以外人為將的旁證;三來吳起并非衛(wèi)國貴族,娶的妻子也就不可能是齊國貴族,非貴族的齊人女子對于兩國交戰(zhàn)其實無足輕重。所以吳起殺妻,仔細推敲起來貌似是一筆糊涂賬,而歷史上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糊涂賬本來不少。
能確定的只有一點:吳起一早就以善用兵而成名。因此魯國有人向魯君進讒言時,雖然“殘忍薄行”是理由之一,但更具殺傷力的理由卻是:魯國這么小的國家,卻有吳起這么出眾的將領(lǐng),怕是今后要連年征戰(zhàn)不休了。
魯國疑忌吳起,吳起當然走為上計。這時他聽說魏文侯賢而納士,便前往投魏。魏文侯問最為倚重的大臣李悝(音虧)吳起此人如何,李悝的回答是:
“起貪而好色,然用兵,司馬穰宜(音瓤居)弗能過也?!?/p>
于是魏文侯放心地將魏軍交到了吳起手上。“貪而好色”當然不算什么優(yōu)點,但所有流傳至今的關(guān)于吳起的文字記載,都沒有具體能證明他“貪而好色”的一星半點事例,所以也算是一筆糊涂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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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能與孫武并稱的名將,吳起在魏期間與各國大戰(zhàn)七十二場,勝六十四場,余下以相持互退告終。這樣的不敗戰(zhàn)績,委實怎么夸都不過分。
不敗當然必須建立在軍隊強大的基礎(chǔ)上。吳起改革魏國兵制,創(chuàng)立了“武卒制”:凡能身著全身甲胄、執(zhí)十二石之弩、背負50支箭和三日口糧、在半日內(nèi)跑完百里者,可入選為免除全家徭役和租稅的武卒。與當時普遍征調(diào)農(nóng)民作戰(zhàn)的其他各國相比,吳起堪為征兵制的始祖。
公元前389年,秦惠公出兵五十萬攻打魏國的陰晉,五十一歲的吳起率5萬魏國武卒正面迎戰(zhàn)大敗秦軍。這是戰(zhàn)史上幾乎絕無僅有的以一當十正面交戰(zhàn)而獲勝的戰(zhàn)例。在戰(zhàn)國初期,魏軍的戰(zhàn)斗力是當世一等一的強。
吳起在軍中,跟最下等的士卒同穿同食,運糧的時候身先士卒,不搞三六九等的軍官特殊待遇。史載吳起還曾親自為患病的士卒吸吮疽創(chuàng),所以部下都愿意為吳起出死力。
但即便戰(zhàn)功卓著,魏國對外來的吳起始終還是不放心。魏文侯死后,其子魏武侯選擇了以田文為相,吳起很不服氣,找到田文連發(fā)三問:
“率領(lǐng)三軍,使士兵不怕死、敵國不敢謀,你行還是我行?”“你行?!?/p>
“統(tǒng)率百官,撫育萬民,充實國家的倉庫,你行還是我行?”“你行?!?/p>
“守西河,讓秦兵不敢東向、韓國趙國只能服從,你行還是我行?”“你行?!?/p>
吳起說三方面你都不如我,為什么你的職位反而比我高?田文答道:
“國君還年輕,舉國上下還不能完全信任他,大臣們也都在觀望,百姓也還未能信服。這時相位究竟是給你呢,還是給我呢?”
無論是《史記》還是《通鑒》,記載的吳起反應(yīng)都是一致的,“默然良久”之后說:“確實是給你的?!?/p>
即便寫出了一部與孫子兵法齊名的《吳子》傳之于后世,軍事家吳起卻始終受限于原生的衛(wèi)國人身份。如果他是魏人,魏國的事情要好辦得多。
03
吳起一開始并不是學兵,而是學儒的。在魯國時,他以孔子弟子曾參之子曾申為師。到魏國出任西河守之后,又拜高壽的孔子弟子子夏為師。
魏武侯與群臣乘船巡游西河郡,對吳起說:“堅固的河山,是魏國的國寶啊!”善于體察上意的人,都知道接下來應(yīng)該說一堆“請大王放心,卑職一定盡心竭力守護我大魏河山”之類的東西,既表了忠心,又讓領(lǐng)導(dǎo)滿意。
但吳起偏偏不這樣說,他的回答是:
“國寶在于德政而不在于地勢險要。當初三苗氏部落,左面有洞庭湖,右面有彭蠡湖,但他們不修德義,被禹消滅了。夏朝君王桀的居住之地,左邊是黃河、濟水,右邊是泰華山,伊闕山在其南面,羊腸阪在其北面,但因朝政不仁,也被商朝湯王驅(qū)逐了。商朝紂王的都城,左邊是孟門,右邊是太行山,常山在其北面,黃河經(jīng)過其南面,因他施政不德,被周武王殺了。由此可見,國寶在于德政而不在于地勢險要。如果君主您不修德政,恐怕就是這條船上的人,也全要成為您的敵人!”
當時的儒生還并非后世唯唯諾諾的文人,以正言匡扶君主得失,是儒生引以為傲的舉止。這樣“在德不在險”的語氣,活脫脫就是幾十年后孟子對國君進言的原型。而魏武侯的回答也是:“善!”
另外一次,魏武侯在上朝議事時籌劃精當、群臣嘆服,于是魏武侯退朝之后面露喜色。吳起又過來問:“您聽說過楚莊王說的話嗎?”
“他怎么說?”
“他也是籌劃精當、群臣嘆服,但退朝后不喜反憂。申公巫臣問他為什么犯愁,楚莊王回答:諸侯都認為得師長可以稱王、得良友可以稱霸、得引起質(zhì)疑的可以生存,而謀略沒有誰能超過自己的會滅亡?,F(xiàn)在群臣看上去都不如我,我國是要接近滅亡了吧?——您看,楚莊王憂愁的事情,卻是您高興的事情?!?/p>
于是魏武侯再度表示慚愧,“這是上天讓夫子您來提振寡人的過失啊!”
這事跡一再見于《荀子》、《呂覽》和《新序》,應(yīng)有相當?shù)目尚哦?。跟孫武相比,吳起在面對君王時表現(xiàn)出的更多是典型的儒家立場。所以郭沫若感嘆,“……(吳起)才算得是一位真正的儒家的代表,他是把孔子的足食足兵、世而后仁、教民即戎、反對世卿的主張,切實地做到了的?!?/p>
但跟前輩孔子和后輩孟子一樣,吳起的儒家風范也不受當時各國君主待見。當時的諸侯國要的是富國強兵的打天下策略,而孔孟的治天下策略沒什么用武之地。要富國強兵,最有效的莫過于以變法圖強為標簽的法家。
而吳起難得之處在于,他在法家上的成就更勝于兵家和儒家。
04
幾乎沒有領(lǐng)導(dǎo)會真正滿意經(jīng)常提意見的下屬,吳起在魏武侯手下也感覺不到在魏文侯時獲得的信任。吳起不敢用腦袋去驗證魏武侯的信任程度,于是他選擇了離魏奔楚。
對于吳起的到來,楚悼王選擇了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全力支持吳起,讓他在楚國施展在魏國時不得施展的抱負。跟率兵出戰(zhàn)相比,此時吳起的身份更多是一個弊政改革者。吳起的堅定支持者是一國之君的楚悼王,而剩下的基本都是觀望和反對者。
吳起的變法措施大致是:
1 抑制世襲貴族的權(quán)勢,充裕民生。他把楚國的貴族封爵限制在三代之內(nèi),更以鞏固國土的名義將他們打發(fā)到楚國新開辟的疆土上去。
2 裁汰冗員,加強軍備。他以在魏國時的經(jīng)驗,改造楚國軍隊。一次與秦國作戰(zhàn),有士卒不聽指揮擅自出戰(zhàn),雖然得勝歸來仍然被吳起以軍法處斬。
3 嚴格推行法令的執(zhí)行,將權(quán)力更多地集中于中央。
經(jīng)過吳起的變法,楚國在幾年時間里迅速地強大起來,“南平百越,北卻三晉,西伐秦,諸侯皆患楚之強?!?/p>
吳起變法的范本,是魏國之前的李悝變法;而吳起在楚國的變法,又成了數(shù)十年后商鞅在秦國變法的范本。最先變法的魏國最先強盛,而變法最徹底最堅決的秦國最終統(tǒng)一六國。
但吳起的運氣不佳。公元前381年,楚悼王因病而崩。奔回楚都參加悼王葬禮的吳起,遭到了楚國貴族出其不意的群起而攻。他躲在悼王的尸體背后,最終還是被亂箭射成了刺猬,終年五十九歲。
吳起一死,楚國的變法中途夭折,中興的勢頭就此打住,從此再也未能在七國爭雄中占得什么便宜。吳起離魏則魏弱、死楚則楚衰,以一人之命運系一國之命運,可算是戰(zhàn)國時代的第一人。
05
跟孫武比著述、跟白起比戰(zhàn)績、跟孟子比善諫、跟商鞅比變法,吳起集當時的兵家、儒家、法家之大成。不但在當時絕無僅有,即便放眼后世,也很難再找出一個文武皆精、上馬下馬都能治國平天下的全才來。
只是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像吳起這樣的頂級人才,衛(wèi)國根本沒有他的用武之地。要建功立業(yè),就必須離衛(wèi)而他往。但一直到戰(zhàn)國末期,諸國對于非本國出身的所謂客卿一直都嚴加提防、心懷存疑。即便在一百多年后,秦國的李斯還因為是楚人而差點被逐出秦國,更不用說在戰(zhàn)國初始時,身為衛(wèi)人的吳起會怎樣遭到魏國的猜忌。
在楚國吳起倒是得遇明主,但楚悼王雖然全心信任,卻實在又壽命太短。失去了國君的支持,吳起連及時逃離楚國的可能都沒有。而跟秦國相比,楚國的舊貴族更多、變法阻力更大,所以雖然商鞅和吳起的變法其實如出一轍也同樣身死異鄉(xiāng),但商鞅的變法措施能在他身后繼續(xù)下去,而吳起一死,其變法就煙消云散。
司馬遷遍述其他諸國的變法,唯獨在《史記·楚世家》里,連一個字都沒有寫——變法的持續(xù)時間實在太短了。得利的是楚國,招怨的卻是吳起。人的能力再強如像吳起這樣兵儒法兼通,形勢的力量也還是遠遠大過人。變法者得善終的唯一方式,幾乎只有變法者死在掌權(quán)者之前。
何況富貴向來險中求,建功立業(yè)的另一面往往就是身首異處。如果出身微末又天賦異稟、雄心勃勃殺伐決斷的同時又想皆大歡喜全身遠禍,應(yīng)該做些什么呢?
只能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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