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克薩斯的反叛 第一塊為相當數(shù)量的美國人定居的墨西哥領土是得克薩斯。墨西哥獨立時,得克薩斯境內具有西班牙人血統(tǒng)的非印第安人(Tejanos)只有2000人。為了開發(fā)這一地區(qū),墨西哥政府接受了出生于康涅迪格的農場主摩西·奧斯汀(Moses Austin)提出的建議:接受美國人來此地居住和開發(fā)。1820年,奧斯汀得到了一大筆土地贈予。他隨后很快就去世了,他的兒子斯蒂芬繼續(xù)實施這項計劃。他將土地分成小塊,以每畝12美分的價格賣給從美國來的定居者。1830年,該地區(qū)的美國定居者人口達到了7000人,大大超過了西裔非印第安人的人數(shù)。
墨西哥政府開始為自己對這一地區(qū)控制權的減弱感到擔心,于1830年廢止了既存的土地贈予條款,并禁止美國移民進入該地區(qū)。在斯蒂芬·奧斯汀的領導下,美國定居者要求從墨西哥政府那里獲得更大的自主權。當?shù)氐奈饕岱怯〉诎踩司㈦A層的一部分人也加入到美國人的隊伍中來。這些人多為牧場主和大農場主,他們對伴隨定居者而來的經(jīng)濟繁榮表示歡迎,并與美國商人一起組成了經(jīng)濟上的聯(lián)盟。奴隸制問題進一步激化了矛盾。墨西哥已經(jīng)廢除了奴隸制,但當?shù)卣畢s允許美國定居者將奴隸帶入得克薩斯。1835年,墨西哥統(tǒng)治者安東尼奧·洛佩斯·德·桑塔·安納將軍(General Antonia Lopez de Santa Anna)派出一支軍隊,前來行使中央政府的權威,一個地方委員會抨擊他的做法是“把自由賦予給我們的奴隸,把我們變成了奴隸”。
圖 美墨戰(zhàn)爭行軍路線
桑塔·安納軍隊的出現(xiàn)引發(fā)了得克薩斯的一場混亂的反叛。反叛者組成了一個臨時政府,該政府很快提出了得克薩斯獨立的口號。1836年3月13日,桑塔·安納的軍隊對阿拉莫——位于圣安東尼奧的一個傳教士據(jù)點——發(fā)動了攻擊,殺死了包圍據(jù)點的187名美國人和西裔非印第安人?!坝涀“⒗庇谑浅蔀榱说每怂_斯人的戰(zhàn)斗口號。4月,由前田納西州長山姆·休士頓(Sam Houston)帶領的軍隊在圣哈辛托戰(zhàn)役(Battle of San Jacinto)中打敗桑塔·安納的軍隊,強迫他承認了得克薩斯的獨立。休士頓很快當選為得克薩斯共和國的第一任總統(tǒng)。1837年,得克薩斯國會提出要與美國合并。安德魯·杰克遜和馬丁·范布倫總統(tǒng)卻擔心,在聯(lián)邦中加入另外一個蓄奴州,定會引發(fā)新的政治爭執(zhí),所以兩人都將這一要求擱置不理。美國定居者卻繼續(xù)大量涌入這一地區(qū),許多奴隸主占據(jù)了當?shù)刈罘饰值耐恋?。?845年,得克薩斯的人口已經(jīng)達到15萬人。
1844年美國總統(tǒng)選舉
兼并得克薩斯的問題一直被束之高閣,直到約翰·泰勒(John Tyler)總統(tǒng)任職期間它才得以重新提出;泰勒的目的是希望借此挽救他失敗的政府,并為自己贏得1844年總統(tǒng)大選提名爭取南部的支持。1844年4月,國務卿約翰·卡爾霍恩的一封信被泄露給了報紙??柣舳魇翘├杖蚊?,他的信將兼并得克薩斯與增強奴隸制在美國的影響力直接聯(lián)系起來。一些南部領袖人物甚至希望把得克薩斯劃分成幾個州,以增加南部在國會的代表權。當月晚些時間,亨利·克萊和范布倫在肯塔基州克萊的農場見面。兩人分別是輝格黨和民主黨預期中的總統(tǒng)候選人,同時也是美國政黨體制中德高望重的領袖人物。兩人同意分別發(fā)表公開信,反對立即兼并得克薩斯的行動,理由是這樣做可能會挑起與墨西哥的戰(zhàn)爭。顯然,克萊和范布倫仍在使用傳統(tǒng)的方式來面對奴隸制問題——即企圖將這個問題排除在全國政治之外。
克萊按計劃得到了輝格黨的提名,但對于范布倫來說,公開信卻如同一場災難。在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上,那些傾向于兼并得克薩斯的南部人拋棄了范布倫的計劃,他也因此而未能得到提名所需的2/3多數(shù)的同意。代表們于是轉向支持當時名不見經(jīng)傳的前田納西州州長詹姆斯·波爾克(James K. Polk)。波爾克的主要可取之處在于他對兼并的支持和他與安德魯·杰克遜保持著十分密切的私人關系。杰克遜在當時仍然是最受歡迎的民主黨領袖。與他之前幾乎所有的總統(tǒng)一樣,波爾克也是一個奴隸主。他在田納西和密西西比都擁有大片的棉花種植園,那里的生存條件十分惡劣,兒童奴隸中僅有一半的人可以活過15歲,成年奴隸則大批的逃跑。為了安撫因拒絕范布倫的提名而在感情上受到傷害的北部民主黨人,民主黨的競選綱領提出,不僅要“再次兼并”得克薩斯(意即得克薩斯是路易斯安那購買領土的一部分,等于歷史上曾經(jīng)屬于過美國),而且還要“再次占領”整個俄勒岡地區(qū)?!耙次迨亩人氖?,要么開戰(zhàn)”——即美國要控制俄勒岡地區(qū)內直到美國北部北緯54°40′的邊界——成為了一句時髦的競選口號。然而,北部民主黨人中的范布倫派將南部的行徑視為一種出賣,并因此懷恨在心。他們的仇恨在未來幾年中將深刻地影響美國的政治。
波爾克是總統(tǒng)大選歷史上的第一位“黑馬”候選人——即他的候選人提名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那年秋季,他在一場實力極為接近的競選中擊敗了克萊。波爾克所得民選票的多數(shù)少于2%。如果不是作為自由黨候選人再次參選的詹姆斯·伯尼從紐約州反奴隸制的輝格黨人手中贏得了16000票,克萊將贏得這次選舉。1845年3月,在波爾克就職的幾天之前,國會宣布,得克薩斯正式成為美國的一部分。
通向戰(zhàn)爭之路
雖然詹姆斯·波爾克幾乎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人物,但他走馬上任就任總統(tǒng)時,卻帶著一整套定義非常清楚的目標:降低關稅,恢復獨立財政體制,解決關于俄勒岡擁有權的爭端,將加利福尼亞納入到美國的版圖中來。國會很快針對前兩個目標進行了立法,第三個目標通過一項與英國簽訂的協(xié)定而得以實現(xiàn),該協(xié)定將俄勒岡地區(qū)在北緯49°處一分為二。許多北部人對這個妥協(xié)非常失望,把它看成是波爾克對自己競選承諾——即決不在不放一槍的情況下放棄俄勒岡的任何一部分——的背叛。但是,總統(tǒng)保住了他的主要目標,獲得了威廉特流域和極為壯觀的皮吉特海灣。
獲取加利福尼亞則顯得更為棘手。波爾克派出一個代表團到墨西哥去商談購買這一地區(qū),但墨西哥政府拒絕談判。1846年春季,波爾克已經(jīng)開始計劃采取軍事行動。4月,扎卡里·泰勒(Zachary Taylor)指揮的美國軍隊已經(jīng)進入到努埃西斯河(Nueces River)和里奧格蘭德河(Rio Grande)之間的地帶,這一地帶處在得克薩斯和墨西哥的邊界上,兩國政府都聲稱對其擁有主權。這一行動使美國與墨西哥不可避免地發(fā)生了軍事沖突。戰(zhàn)爭打響之后,波爾克聲稱墨西哥人“把鮮血撒在了美國的土地上”,他要求國會對墨西哥宣戰(zhàn)。
美墨戰(zhàn)爭與它的批評者
美墨戰(zhàn)爭是第一場主要在外國領土上進行的美國戰(zhàn)爭,也是第一場美國軍隊占領了外國首都的戰(zhàn)爭。在天定命運擴張主義思想的刺激下,大多數(shù)美國人對這場戰(zhàn)爭表示支持。他們相信,如同赫爾曼·梅爾維爾在小說《白色的外套》(White-Jacket,1850)中所寫到的,既然美國人“駕馭著[全人類的]自由方舟”,“對于世界來說……民族的自私自利是一樁無邊無際的慈善事業(yè)”。然而在北部,卻有一個相當規(guī)模的少數(shù)派對戰(zhàn)爭表示了異議;他們擔心,政府真正目的遠不是所謂擴展“偉大的自由的帝國”,而是為奴隸制的擴張獲取新的領土。曾在美墨戰(zhàn)爭中功勛卓著的尤利塞斯·格蘭特(Ulysses S. Grant)后來回憶說,這場戰(zhàn)爭是“一個強大的國家對一個相對弱小的國家所發(fā)動的最不正義的戰(zhàn)爭之一”,它標志著美國的行為開始變得像“歐洲的君主制國家”一樣,而不像是一個民主共和國家應有的行為。1846年,亨利·戴維·梭羅拒絕納稅,以表示對戰(zhàn)爭的抗議,他因此在馬薩諸塞遭到監(jiān)禁。在為他的行動進行辯護時,梭羅寫下了一篇重要論文“論公民不服從”(On Civil Disobedience),這篇文章成為了像小馬丁·路德·金這樣的后來主張非暴力抵抗運動的人的一個思想源泉?!爱斏硖幰粋€可以極不公正地拘捕任何人的政府之下時,”梭羅寫道,“一個真正能夠容納正義者的地方也就是在監(jiān)獄之中?!?/p>
美墨戰(zhàn)爭的批評者中也包括了1846年從伊利諾伊當選的國會眾議員亞伯拉罕·林肯。同許多輝格黨人一樣,林肯對波爾克所稱的墨西哥人在美國領土上造成了傷亡的說法表示懷疑;1847年,他提出一項決議案,要求總統(tǒng)指出戰(zhàn)爭的首發(fā)流血事件發(fā)生的具體“位置”。與此同時,林肯對波爾克的美國有權侵入墨西哥的說法也深感不安?!叭绻试S總統(tǒng)在他認為有必要擊退外來侵略時有權侵入外國,”他宣稱道,“等于允許他可以隨心所欲地發(fā)動戰(zhàn)爭……如果今天他說他認為有必要進攻加拿大以阻止英國人對我們的入侵,你又如何能夠制止他這樣做呢?”林肯的立場在伊利諾伊是不受歡迎的。他原本答應只擔任一屆國會議員,即便如此,當民主黨人在1848年重新奪回國會眾議員席位時,許多人仍然將這個結果怪罪于他對戰(zhàn)爭的批評。然而他所提出的總統(tǒng)“任意發(fā)動戰(zhàn)爭”的權力問題將繼續(xù)在20世紀和21世紀回響于美國政治之中。
在墨西哥的戰(zhàn)斗
6萬多名志愿入伍的人是戰(zhàn)事的主要承擔者。戰(zhàn)爭在三條戰(zhàn)線上展開。1846年6月,一群美國反叛者宣稱加利福尼亞從墨西哥獲得獨立,并任命約翰·弗里蒙特(John C. Frémont)為領袖,弗里蒙特當時是在西部的一支小型科學考察隊的領隊。這些人的最終目標是將加利福尼亞合并到美國聯(lián)邦之中,但在此刻,他們采用了一面印有一只大熊的旗幟來象征該地區(qū)的獨立。一個月之后,美國海軍開進了蒙特雷和舊金山海灣,升起了美國國旗,結束了“大熊旗共和國”的歷史。幾乎在同一時候,由斯蒂芬·卡尼(Stephen W. Kearney)指揮的1600名美國軍隊在未遭遇任何抵抗的情況下占領了圣菲,并接著向加利福尼亞的南部進軍,在那里他們鎮(zhèn)壓了一場墨西哥人發(fā)起的反對美國統(tǒng)治的起義活動。
主要的戰(zhàn)事發(fā)生在墨西哥中部地區(qū)。1847年2月,泰勒在布埃納維斯塔戰(zhàn)役(Battle of Buena Vista)中擊敗了桑塔·安納的軍隊。當墨西哥政府繼續(xù)拒絕?;鹫勁袝r,波爾克命令由溫菲爾德·斯科特指揮的美國軍隊由陸路從維拉克魯斯港(Vera Cruz)向墨西哥城進軍。斯科特的軍隊擊敗了墨西哥的抵抗力量,于9月占領了墨西哥的首都。1848年2月,兩國政府簽署《瓜達盧普希達爾戈條約》(Treaty of Guadalupe Hidalgo),確認了得克薩斯的兼并,并將加利福尼亞以及現(xiàn)今的新墨西哥、亞利桑那、內華達和猶他州割讓給美國。作為交換條件,美國則向墨西哥支付1500萬美元。這片后來被稱作“墨西哥割地”的領土建立起了今日北美大陸除加茲登購買(Gadsden Purchase,1853年從墨西哥購買而來的一片領土)和1867年從俄羅斯獲取的阿拉斯加之外的領土范圍。
在許多的美國歷史記憶中,美墨戰(zhàn)爭僅僅是一個腳注而已。與其他戰(zhàn)爭不同的是,美國沒有建造多少歌頌這場戰(zhàn)爭的公共紀念碑。然而,墨西哥人卻將這場戰(zhàn)爭(或者用墨西哥人話來說,是一場對墨西哥的“肢解”)看成是他們民族歷史上的一個重要事件和墨西哥民族對美國始終抱有怨恨的原因之一,這種民族怨恨在戰(zhàn)后延續(xù)了一個半世紀之久。如墨西哥政府的談判者在1848年指出的,一個國家因為鄰國不愿將領土賣給自己,便發(fā)動戰(zhàn)爭,這真是一種史無前例的做法。
種族與天定命運
美墨戰(zhàn)爭結束之后,美國獲得了50萬平方英里的墨西哥領土,相當于整個國家領土的1/3。這個曾在過去數(shù)個世紀是一個整體的地區(qū)被一分為二,家庭被分離,貿易通道被打斷。在墨西哥割地上居住著7.5萬到10萬講西班牙語的墨西哥人,還有人數(shù)超過15萬的印第安人。瓜達盧普希達爾戈條約保證這一地區(qū)的“男性公民”享有“擁有自由和財產的權利”以及美國人所享有的“所有權利”——這是為了保護居住在加利福尼亞的墨西哥大土地主的財產而制定的條款。對于印第安人來說,他們的家園和狩獵場一夜之間變成了美國領土,但條約只是把他們稱之為“野蠻人部落”,并承諾要防止他們越過新的國界線對墨西哥發(fā)動越境式的偷襲。
天定命運的精神為種族優(yōu)越的思想帶來了新的鼓噪之聲。19世紀40年代,領土擴張被看作是“盎格魯-撒克遜種族”具有天生優(yōu)越性的證明(這個帶有神秘色彩的概念基本上依它的對立面而界定的:黑人、印第安人、拉丁語裔人、天主教徒等)。“種族”,約翰·奧沙利文的《民主評論》宣稱道,是“所有國家的歷史以及所有帝國興盛和衰落的關鍵”。
19世紀的“種族”概念是一個含糊不清的大雜燴,涉及膚色、文化、民族血統(tǒng)和宗教等內容。報紙雜志和學術研究等大肆宣揚,美國自由與想象中的盎格魯-撒克遜人熱愛自由的內在素質之間存在著一種天然的聯(lián)系。對得克薩斯的兼并和對墨西哥大片領土的征服被看成是文明、進步和自由戰(zhàn)勝實施暴政的天主教會和天生無能的“雜交種族們”的輝煌例證。的確,一些擴張主義者曾經(jīng)竭力鼓吹要兼并整個墨西哥,但這種鼓吹最終遭到失敗,原因在于美國擔心自己將無法同化一大批非白人的天主教人口,而這些人在美國白人看來是不配成為共和國公民的。
重新界定種族
將美國的種族制度強加于人,對于生活在新近獲取領土上許多人來說,這種做法具有很大的傷害性。得克薩斯的情形已經(jīng)證明了這一點。當時墨西哥已經(jīng)廢除了奴隸制,并宣布西班牙裔、印第安人和非洲裔人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得克薩斯獨立之后制定的憲法不僅保留了奴隸制,而且還剝奪了該地區(qū)印第安人和非洲裔居民的民事權利。法律規(guī)定只有白人才能在當?shù)刭徺I土地,并徹底禁止自由黑人進入該地區(qū)?!懊恳豁棇ψ杂扇藖碚f最重要的特權都被奪走了,”一位在得克薩斯居住的自由黑人這樣抱怨道。
各地的環(huán)境對前墨西哥領土上的種族界定有所影響。得克薩斯將“西班牙裔”墨西哥人——尤其是那些擁有重要的社會地位的人——界定為白人。居住在新墨西哥地區(qū)的墨西哥裔和印第安人長期以來被認為“太墨西哥化”而不配享有民主的自治政府。由于白人移民的人數(shù)一直處于滯后狀態(tài),國會直到1912年才準允新墨西哥加入聯(lián)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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