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在一個城市的理由是什么?在各地為“搶人才”紛紛使出新招的當下,這個老話題,換了個新馬甲,又上了熱搜。
如果說“搶人”是關(guān)乎戰(zhàn)略的宏大話題,“為什么留下”則是一個微觀視角,也是每一個人都會遇到的問題。
2019年春天,我就這樣問了自己。那時我已經(jīng)減肥成功,在成都的三環(huán)路上疾走,突然想到:既然在成都增加的體重,已經(jīng)恢復(fù)到我碩士畢業(yè)來這工作的時候,是不是也暗示,我可以離開這里了?
快兩年過去,雖然我已經(jīng)辭掉工作,獲得了隨時離開的自由,但我還待在成都。 “少不入川,老不出蜀”, “成都,一座來了就不想離開的城市”,或許真有點道理,道出了這座城市的精髓。
至少在我看來,這樣的說法,并不適合每個城市。我在河南農(nóng)村長大,在青島讀本科,到北京讀碩士,后來又在廣州、深圳、上海都待過至少一個月時間,對成都的依戀,并不是那種因為見識不足而“誤入”,多少有點理性的成分。
2005年,我決定去成都時,獲知薪水只有每月3000元。一位成都的同學(xué)告訴我:“3000塊不少了,在成都幾個人吃飯,有酒有肉,一桌才80塊。”我承認,這句話真的打動了我,我雖然不是一個不能吃苦的人,但也無法拒絕一種輕松的生活。
當時在北師大讀書,偶爾在校外租房,財力只能住那種半地下室。早上,看到從地下室里出來不少年輕人,西裝革履,拿著黑色公文包,奔赴中關(guān)村等成就夢想的地方。這一幕讓我感到恐慌。我是文科生,知道自己不會搞出改變命運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畢業(yè)后可去的地方,或許只有學(xué)校、雜志社,如果不想住在通勤時間2小時的郊區(qū),大概只能從地下室開始。我的藏書,要和我一起住進地下室,這讓我無法接受。
我到成都后,租的一直是兩室一廳,有一間做書房。這么多年,雖然沒掙到什么錢,但總的感覺是富足的。對我來說,一個人擁有獨立的書房,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網(wǎng)上,時不時會出現(xiàn)一種對比:大城市的辛苦打拼,和中小城市的安逸多彩的生活。這樣講,很多時候并不是不尊重在大城市的人,也不是要分出“誰比誰好”,而只是強調(diào),城市和城市,以及它們代表的生活方式,確實是相當不同的。
正因為不同,選擇才有價值和意義。當初穿著西裝從地下室出來的那些奮斗者,也許已經(jīng)實現(xiàn)財務(wù)自由,而我還是住在成都的兩室一廳里——沒有哪一種更好,有的只是哪一種更適合你。
“適合的才是最好的”,看上去是一句廢話,但問題是,大多數(shù)人都不知道什么樣的城市才適合自己。一方面,在很多場景下,人們沒有選擇權(quán),只能見機行事。另一方面,了解自己實在不是容易的事。
我當時的第一個判斷,是必須離開北京(太難了),至于去哪里倒在其次。第二,我相信自己將來會依靠文字為生,不可能掙多少錢;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的普及,大部分城市在獲取信息方面,不會有很大差距,比如網(wǎng)上買書越來越方便。所以就到一個容易生活的地方去吧。
這樣的選擇,有點像“理性的算計”。2008年汶川地震后全國哀悼日那天下午,我在成都的街頭行走,到了2點28分,所有的汽車都停下來,鳴響汽笛。在那一刻,我感覺到自己成為了成都人,有了“共同體中一員”的感覺。不久,我就買了房子。
馬克斯·韋伯認為,“共同體”和“聯(lián)合體”的區(qū)別,是“共同體”中有更重的情感因素。你必須對一個城市產(chǎn)生真正的情感,才能共同體的感覺。地震后,我在報社連續(xù)上夜班一個月,經(jīng)歷很多次余震,這讓我對這個城市產(chǎn)生了不一樣的感情,說是“血肉聯(lián)系”也不為過。
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大量中國人離開故鄉(xiāng),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每個人都面臨重新選擇“故鄉(xiāng)”的新機會。是的,只有當一個城市在你心中和故鄉(xiāng)可以相提并論,你才算真正扎根下來。你必須找到和一個城市的精神連結(jié),才會停下來,說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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