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讀過《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首詩嗎？

我第一次讀這首詩的時候，詩人海子已經(jīng)離開我們好多年了，那時我剛上大學，在春天的桐花樹下，全校的同學大中午地聽著我從高音喇叭里傳出的聲音，讀這首詩“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喂馬、劈柴、周游世界……”。那時我是學校廣播站的播音員，這首詩讓我第一次明白原來這世上真有這樣的文字——讀完之后會有“唇齒留香”的感覺，而且這種幸福感，是自己給自己的。

后來，在查閱了一些資料之后，我才知道，這位詩人非常了不起，也非常不幸。生活境遇的不順利摧垮了他的精神意志，他死在1989年的春天里，在山海關臥軌自殺。于是在每年的春天，都會有人轉發(fā)這樣的文章懷念他——《春天，一千個海子復活》……

因為他的這首詩道出了每一個理想主義者在疲憊生活里的英雄夢想，“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幾乎成了被世俗所羈絆的人們心心念念的美夢，所以這么多年，他的這首詩被無數(shù)次改編成文學作品、影視作品，還有歌曲……詩人海子仿佛從未離開過我們的生活。

在上周末，我在北大的一個詩歌朗誦會上，見到了詩人海子的弟弟查曙明先生。我對他進行了一個采訪：海子當初是怎么創(chuàng)作《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在家人眼中，他是個怎樣的人呢？

他的弟弟查曙明先生是這么說的：

“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首詩，我是在上世紀末，西川大哥整理出版《海子詩全編》后，才接觸到。從那以后，一直到現(xiàn)在，這首詩伴隨我快二十年了。每讀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準確地說，是百讀不厭！

雖說，我與海子在世間，兄弟牽手二十多載。但相聚時日不多。海子從15歲時就從南方農(nóng)村到北京求學、工作，每年只有春節(jié)時，才回家一次。在安徽農(nóng)村老家，前后只呆十多天。那時，我們更多的是談濃濃的親情，很少談及他的詩。

至于海子創(chuàng)作這首詩的背景，我也只能通過大量閱讀海子的詩，和與海子生前的詩友、同學、同事多次交流后，才形成自己的個人心得。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首詩是海子寫于1989年1月，應該是海子后期留給世間的詩篇之一。1989年年初，海子回了趟安徽，陪家人過春節(jié)。這趟故鄉(xiāng)之行給他帶來了巨大的荒涼之感！回京后，他同詩友聊天說：‘有些你熟悉的東西，你再也找不到了。在家鄉(xiāng)，你成了陌生的人。’

海子一生都在追求自然、安靜、神圣、本質的詩歌行動，關心和堅信那些正在消亡而又必將在永恒高度放射金輝的事物。

所以他說：‘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喂馬，劈柴，周游世界……關心糧食和蔬菜……和每一個親人通信……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海子生前，我一直與他通信。但我們通信的內(nèi)容，離不開封閉的農(nóng)村生活，離不開塵世的喧囂。作為家人，作為親人，我們無法走進他所追求的那種精神境界。所以，作為詩人的海子總有一種回不了家鄉(xiāng)的感覺。

另外，據(jù)我所知，他短暫的一生，為愛情寫下過無數(shù)美好的篇章，但他所贊美的愛情又讓他多次受傷。他一生向往遠方，但遠方卻一無所有。他說一生有三次受難：流浪，愛情，生存。但他認為所有的受難都是永恒的財富，所以，他說一生有三種幸福：詩歌，王位，太陽。我認為海子在這樣的心境下寫就了《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首詩，而且是自然而天成的。

至于，希望大家從這首詩里讀到什么。我認為，讀海子的任何一首詩都應該放在海子的整個詩歌體系里去讀。海子的詩直接關注生命存在本身，崇尚與自然、人類、生命息息相關的東西。

海子告訴我們，幸福其實很簡單。正如他在《活在珍貴的人間》說的那樣：‘活在這珍貴的人間/太陽強烈/水波溫柔/……人類和植物一樣幸福/愛情和雨水一樣幸福。’我們要拋棄那些亂人心意的欲望，暖昧的念頭。拋棄那些使你墮落，使你自行毀滅的念頭。追求簡單、樸實的生活。歌唱那些自然的、和諧的、純潔的、美好的人間親情、友情、愛情。正如植物歌唱雨水一樣。”

不愧是詩人的弟弟，語言也像詩一樣！以上是海子的弟弟查曙明先生說到的海子和他的詩。

査先生說的很棒，可是我當時一邊聽他說一邊在心里悄悄浮起的疑問是——既然海子如此熱愛生活，為什么又最終放棄了熱騰騰的日子呢？有人說海子是精神分裂，有人說是抑郁癥。但我想，假如沒有遺傳的生物學因素，這些精神疾病的產(chǎn)生，其實是和詩人本身的個性和心理因素分不開的。

不評價詩人，只對照我們自己，我想說——崇尚真善美和過分執(zhí)著于真善美是不同的，前者是接受了這世上的黑臟丑，并不稀奇也并不憤恨，進而用自身的努力去影響周遭的環(huán)境，努力保持和創(chuàng)造真善美；而后者則是始終將自己固著在幻想出的“干凈出塵”的世界里，進而對現(xiàn)實中的人性和世界的不完美屢次失望，倍受打擊，終于崩潰。

我想一個人真正的成熟和勇敢不是忽略和逃避這世上的“黑臟丑”，而是看盡了“黑臟丑”以及人性的“惡”，依然還敢內(nèi)心純凈地去愛這個世界，還敢內(nèi)心純真地去愛人。

如果你來這世間一遭，你選擇了做個干凈美好的人，那就請活得像野草一般！我深深相信，真正的純真，必須強韌，真正的善良，必須要強悍一點！

今晚臨睡前，自己讀一讀海子這首《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吧，祝你今夜有美夢，明天更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