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本正文:
早晨,卡夫卡一覺醒來,發(fā)現自己變成了一只超級大甲蟲。他走到了門后的鏡子那兒,盯著鏡子里的自己——棕紫色的甲蟲身子,又大又黑的蟲眼,天線似的觸角,還有六條細細長長、毛茸茸的蟲腿??ǚ蚩ㄗ诖采献屑毾肓讼?,這種事以前從沒發(fā)生過。
“卡夫卡,趕緊穿好衣服,下來吃早飯!”爸爸在喊他!
卡夫卡用六條腿拖著笨重的身子,急急忙忙跑進了衛(wèi)生間。他的甲蟲爪子踩在瓷磚上,發(fā)出啪嗒啪嗒的響聲。卡夫卡洗洗臉,刷刷嘴里伸出來的大尖牙。他看了看洗臉池邊的鏡子,又嚇了一大跳。唉!他還是一只蟲子。
卡夫卡以前從沒見過穿衣服的蟲子,不過大多數蟲子都不用去上學,當然就不用穿衣服了。他在衣櫥里翻來翻去,終于找到了一件寬松的上衣和一條有松緊帶的褲子。褲子倒還好,很容易就穿上了,可上衣只有兩只袖子啊。誰能料到一個二年級的男孩會長出六條蟲子的腿呢!卡夫卡只好在上衣上剪了兩個洞,讓兩條新胳膊伸出來,或者該叫兩條腿?
“卡夫卡!快點好不好?”媽媽大聲喊。
卡夫卡慌慌張張地往樓下跑,因為跑得太快,一不留神,乒乒乓乓地在樓梯上打了幾個滾,摔倒在地。
他六腳朝天躺在地上,蟲腿在空中亂踢,想把身子翻過來。折騰了半天,他才抓住了樓梯扶手,翻過身,讓爪子著地。
卡夫卡走進廚房,全家人誰都沒看他一眼。爸爸在幫他和妹妹裝午飯。媽媽坐在餐桌前看報紙。妹妹凱特琳呢,正在喝橙汁,盤子里還剩下半個蛋黃和一堆面包渣。
卡夫卡好不容易才坐上椅子,開始吃他的雞蛋和熏肉。“媽媽,爸爸。凱特琳,我變成蟲子了。你們看,我是一只超級大甲蟲?!?/p>
爸爸蓋上飯盒,笑著說:“是啊,我還是一頭大河馬呢。”
卡夫卡舉起一只蟲腳揮了揮,說:“可我真的是一只蟲子,爸爸,您沒看見嗎?我們該怎么辦呢?”
媽媽一邊看報紙一邊說:“你一直都是我們家的小麻煩蟲?!?/p>
凱特琳皺了皺鼻子說:“你昨天還說當宇航員呢?!彼龔目ǚ蚩ǖ谋P子里拿走了一片熏肉,還問他,“蟲子喜歡吃熏肉嗎?”
“您知道怎么讓我變回去嗎?”卡夫卡問媽媽?!澳r候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嗎?”他又問爸爸。
“放學后再說好嗎?”媽媽回答他,“你得出門去坐車了。”
爸爸送凱特琳和卡夫卡到門口,把飯盒和書包遞給他們。
“蟲子能當宇航員嗎?”卡夫卡問。
爸爸笑了笑,拍了拍兒子的甲殼。
卡夫卡盯著門廳鏡子里的自己。唉,還是一只蟲子。怎么就沒人看出來呢?
卡夫卡和凱特琳慢慢悠悠地朝車站走去。卡夫卡發(fā)現,有了四只手,拿書包和飯盒和就輕松多了。這兩只手累了,就換另外兩只。他還主動要幫凱特琳拿東西。
“你就兩只手,還都拿著東西!怎么幫我拿?”凱特琳訓了哥哥一頓。
卡夫卡用觸角戳了戳妹妹:“你看不出我是只蟲子嗎?”
凱特琳不理他,跑到一邊和朋友玩去了。
車站上,根本沒人注意卡夫卡。他低著頭,站在路邊,小心地避開腳邊爬來爬去的小蟲子。這些會是他的新兄弟姐妹嗎?他的新爸爸、新媽媽會不會也在什么地方爬著呢?
上了校車,卡夫卡順著過道往里走,來到他最好的朋友邁克爾身邊。看見卡夫卡的飯盒被一只大甲蟲提著,卡夫卡的書包也背在大甲蟲厚厚的殼上,邁克爾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他小聲問:“卡夫卡呢?你把他怎么了?我最最要好的朋友哪兒去了?”
卡夫卡越過邁克爾,坐到靠窗的位子上?!笆俏?,”他小聲說,“我一醒來就這樣了,根本沒人看出來。我該怎么辦呢?”
邁克爾湊上前去,仔細看了看他的好朋友:“怎么會這樣呢?”
“我不知道。” “疼嗎?” “不疼。”
“要不要去看醫(yī)生?吃點藥?或者去找一下校醫(yī)?”
“你覺得她見過上二年級的蟲子嗎?”卡夫卡說,“反正我覺得沒有。”
邁克爾轉過臉,不再盯著他的好朋友:“是沒有。不過她見過莫妮卡·布勞萊把鉛筆戳進鼻孔里。那也不怎么好看?!?/p>
到學校了。大家沖下車,一路嘻嘻哈哈、吵吵鬧鬧地往教室走去。
“咱們進去嗎?”邁克爾問,“說不定去圖書館的時候,可以查查你是哪種甲蟲。你覺得呢?”
“也許查得到吧。”卡夫卡回答,“要是非得當蟲子,那我還是應該弄清楚自己是哪種蟲子。”
兩個好朋友走進學校。根本沒人看卡夫卡,更沒有人注意到他變成了一只蟲子。
“你說,會不會我本來就是只蟲子,只是一直沒人發(fā)現?搞不好連我自己都是今天早上才發(fā)現?!?/p>
“真是那樣的話,我肯定早就發(fā)現了?!边~克爾說。
“真的嗎?”卡夫卡問。
上課的時候,多布森老師問大家二乘于三等于幾。
“六!”卡夫卡喊道。
“來,到黑板上演示一下?!?/p>
卡夫卡畫了一只六條腿的橢圓形甲蟲,一邊三條腿。“兩個三就是六?!彼忉尩馈?/p>
“非常好。”老實說。
“不公平。你用腿算的?!边~克爾說。
體育課上,老師讓大家練習帶球和射門。邁克爾當守門員??ǚ蚩_上前去,把球踢到了自己的甲殼上,然后用觸角重重一頂,足球“咻”地飛到空中,越過邁克爾的頭頂,猛地撞進了球門。
“進啦!”卡夫卡歡呼。
“不公平!沒人說過可以用觸角射門!”邁克爾大喊。
最后一堂課,多布森老師帶全班去圖書館。
卡夫卡取下一本《大百科全書·昆蟲卷》,邁克爾找了本講昆蟲的書。他們坐在桌旁,開始看昆蟲圖片。
“原來有這么多蟲子啊!我現在才知道。”卡夫卡說。
“還好這么大的蟲子只有你一個。你想想,要是所有的蟲子都像你這么大......”
突然,邁克爾把書推到卡夫卡跟前,大叫道:“快看這個!”
“噓——”圖書館老師示意他們保持安靜。
“什么?”卡夫卡問。
邁克爾指了指第六頁上的一張大圖,上面那只甲蟲簡直跟卡夫卡一模一樣,只不過沒穿上衣和褲子。
“卡拉巴斯疑惑蟲,也叫甲步蟲。”卡夫卡念道。他舔舔爪子,又伸伸觸角:“嗯......”
“怎么樣?”邁克爾問。
卡夫卡笑了:“真有意思,能在書上看見自己的照片和名字。我能借回去看看嗎?”
“當然了。我就是幫你找的?!边~克爾說。
“下課了,孩子們?!倍嗖忌蠋熜?。
卡夫卡把那張圖片拿給老師看。
老師皺了皺眉頭:“呃,蟲子!”
“您覺不覺得它跟我很像?”卡夫卡問。
多布森老師笑著說:“別傻了,孩子。”
兩個好朋友一起坐校車回家。一天下來,除了邁克爾,沒人發(fā)現卡夫卡變成了甲蟲,校車司機沒有,食堂阿姨沒有,老師沒有,同學沒有,連爸爸、媽媽和妹妹也沒有。
“我變成了甲蟲,可根本沒人發(fā)現,這算什么事?我是人還是蟲子都無所謂嗎?難道就沒人在乎嗎?”
“我在乎?!边~克爾說,“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我覺得,人就是人,甲蟲就是甲蟲。沒有甲蟲人,也沒有人甲蟲。這樣才對嘛。”他搖了搖頭,“真不明白你怎么成了這個樣子?!?/p>
“我也不明白?!笨ǚ蚩y過地回答。
“你知道怎么變回去嗎?”邁克爾問。
“不知道。雖然做一只甲蟲也沒什么不好,可我還是不想做?!?/p>
下車的時候,凱特琳指著哥哥對朋友說:“他以為他是只蟲子?!闭f完,她們都笑著跑開了。
回到家,媽媽正一邊打電話一邊切胡蘿卜做沙拉。她朝卡夫卡揮了揮手,然后繼續(xù)講電話。
“媽媽,我還是一只甲蟲?!?/p>
“好了,寶貝兒,去玩吧?!眿寢屢Я艘豢诤}卜。
卡夫卡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
他有點想哭,但沒有哭出來。他爬上墻,掛在天花板上,低頭盯著自己的房間。
幾個小時過去了。
窗外,太陽慢慢落了下去,可他這樣倒過來看,卻好像是日出。
“卡夫卡,吃飯了!”爸爸在叫他。
可卡夫卡不想從天花板上下來。
“卡夫卡,吃飯了!”媽媽又叫了一遍。
卡夫卡還是不想從天花板上下來。
敲門聲響了起來。
“請進?!?/p>
爸爸走了進來?!巴盹堃呀浐昧恕D阍谀膬耗??我沒空跟你鬧著玩。”爸爸的聲音非常嚴厲。
“我在這兒呢,上面。”
爸爸抬頭一看,一只巨大的棕紫色甲蟲正盯著他。“你是卡夫卡?”爸爸驚訝地問,“那是演出服嗎?”
“是我。不是演出服,我變成蟲子了。今天一整天我都是這個樣子,可除了邁克爾,你們誰也沒發(fā)現?!?/p>
媽媽和凱特琳也進來了。
“出什么事了?”媽媽問。
“卡夫卡呢?”凱特琳問。
爸爸指了指天花板,現在全家人都看見了。誰都沒說話,誰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卡夫卡一動不動地掛在那兒,看上去像盞吊燈。
“我根本不想當蟲子,可今天我一起床就成了這個樣子了,后來......”卡夫卡哭了起來。大滴大滴的甲蟲眼淚濺落在地板上。
“下來吧?!眿寢屨f。
“拜托了?!卑职终f。
“你們會傷害我嗎?會拿殺蟲劑噴我嗎,像對付后院里的蟲子一樣?”卡夫卡問。
“當然不會?!卑职终f。
“絕對不會?!眿寢屨f。
“你會蟄我們嗎?”凱特琳問。
卡夫卡搖搖觸角:“不會,我身上一根刺也沒有,就算有,我也不會蟄你們?!?/p>
“下來吧,親愛的?!眿寢屨f。
卡夫卡慢慢地從天花板上爬下來。
全家人緊緊抱住他。爸爸媽媽親了親他的蟲子腦袋,凱特琳卻不肯:“我還太小,不可以親蟲子。而且,我的嘴唇也破了?!?/p>
“沒關系?!笨ǚ蚩ɑ卮?。
“對不起,我們之前一直沒發(fā)現?!卑职终f。
“真對不起,我沒有認真聽你說話?!眿寢屨f。
“做蟲子好玩嗎?”凱特琳問,“你能在我的課前表演中亮相嗎?”
卡夫卡爬上床,用六條腿把被子拉過來蓋在身上?!拔乙X了。在天花板上掛了一下午,我都要累死了。做一只蟲子可沒你想的那么輕松?!?/p>
爸爸媽媽親了親他,跟他說晚安。
“我現在變成了蟲子,你們還愛我嗎?”卡夫卡問。
“我們永遠都愛你。”爸爸說。
“不管你是男孩還是蟲子?!眿寢尲恿艘痪?。
家人離開了房間。很快,卡夫卡就沉沉地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卡夫卡一覺醒來,發(fā)現自己已經不是蟲子了。他伸伸胳膊,伸伸腿,趕緊爬下床,穿好衣服,站在鏡子前。
“沒錯,不是蟲子?!?/p>
卡夫卡笑了。他知道,家人見他變回小男孩,一定會很高興。邁克爾一定也會很高興。
卡夫卡拉開窗簾,看見一只蟲子正從窗玻璃上爬過。“你應該昨天來,”他對蟲子說,“那我們就可以一起玩了。”卡夫卡又嚷又叫,高高地跳到空中?!耙?!”他大喊一聲,沖下樓去,要給大家看看他小男孩的樣子。
卡夫卡的甲蟲日子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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